天堯準備的宮室果然不同凡響,一進宮室的門就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,原來是宮室中央的金鴨香爐在散著裊裊香霧。
再往周圍打量,柱礎上雕刻著祥雲紋路,托著朱紅粗壯的柱子。舉目一望,房梁是上好的金絲楠木,棟樑的釘頭光彩奪目,隔間垂掛著一道水晶簾,簾後是軟羅紗帳,依稀可見一張雕木大床。
「殿下,先把我放開。」雲渦小聲地央求道。
蓐收將她的手腕放開,卻一把將她摟在懷裡,問:「你和景宸到底有什麼話,怎麼都說不完?」
雲渦可憐兮兮地抬起眼睛,表情十分無辜:「蓐收,我只是聽到了螢月和白旭的消息,想多問幾句而已。」
「是我讓他們來的,你想知道大可以問我。」
「在這之前,我哪裡知道要問你嘛?」雲渦心裡無奈,輕輕錘了他一下,「蓐收,快把我放開,你這樣把我拉進宮室里,明天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見人呢!」
「不放。」
雲渦直瞪眼睛,知道這隻白虎又上來了脾氣。她正要說什麼,忽然宮室大門一開,有人大喇喇地走了進來。
蓐收下意識地將雲渦放開,才看清來人正是花薛。她大搖大擺地走過來,打量了一下宮室四周,滿意地點頭:「這裡還不錯。」
「花薛,你走錯了吧?」蓐收面色沉沉。
「沒有啊,我就是要住在這裡。」花薛走了兩步,隨手一指蓐收身後那張大床,「這間不錯,我就住這個了。」
說完,她挑起眼梢,示威地看了雲渦一眼。
蓐收低頭輕笑,往旁邊的太師椅上一坐,淡聲道:「花薛,你這樣就沒意思了。」
「那怎麼才有意思呢?等別人都笑話我這個未婚就被拋棄的神女?」花薛彎下腰來,盯著蓐收的眼睛。
蓐收舉起右手,每一根手指上都纏繞著可怖的紫色閃電。他一字一句地道:「花薛,別逼我趕你走。」
「蓐收,沒人比我更了解你。」花薛絲毫沒有畏懼的神情,「我做過那麼多錯事,你要殺,我早就死上八百遍了。你之所以不動手,是因為內心對我有虧欠。」
蓐收眯了眯眼睛,沒有說話。
「你看我一身白羽,應該明白我熬了多少心血。」花薛扭頭看向雲渦,「我錯了,如果我當初不殺你雲渦,就讓蓐收看清你的真面目,那現在站在他身邊的人是我,不是你。」
雲渦搖頭:「不,我已經說出了魔心的下落,我不會再背叛仙族了!」
「我拭目以待。」花薛勾起唇角。
「為什麼你總是不相信我?」
「不是不信你,而是你的立場從一開始就錯了!」花薛目光咄咄地盯著她,「我們此次下凡,都默認蛇魔族中誕生的新神是惡神。那假如說,新神性情溫良,你該如何?」
雲渦沒想到她會如此問,一時間愣住了。
是啊,她前世反抗天庭,保護魔心,不就是堅信魔族中誕生的新神是上天註定的嗎?
「雲渦,你肯定會眼睜睜地看著新神取代蓐收。可是,我不會。」花薛轉目,深情款款地望著蓐收,「我管他新神是善還是惡呢,都殺了!天下與我何干,我只要你活著!」
蓐收抬起眼睛,認真地看著花薛。那目光就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,一個他從未了解過的女子。
雲渦也想說出同樣的話,但有些東西如鯁在喉,她怎麼都說不出一個字。
為什麼?
「天色不早,該休息了。」蓐收收起閃電,一把推開花薛,將雲渦的手緊緊攥住。他冷冷地看著花薛:「你喜歡這裡,就在這裡吧。我去對面的隔間。」
說著,他便大踏步走了出去,同時在身後設下一道仙障。花薛想追出來,無奈被仙障所擋,氣得直跺腳。
蓐收走到對面的隔間,一抬手,鵝黃色紗帳便層層疊疊地垂下。這間是副間,沒有剛才那間敞闊,不過倒也頗精緻。
夜色如墨,天色很快就黑了下來。雲渦搓著手,半晌才記起去掌燈。她喚出夜明珠,將珠子升到房梁下方,才道:「蓐收。」
蓐收靜靜地看著她,目光讓雲渦有些發慌。
「雲渦,」他問,「新舊更替,這是上古就遵循的法則。假如新神註定會善待天下,你是不是……」
——會看著我死?
這是他沒有說出口的話。
雲渦呆住了,猛然慌亂地搖頭。她心中劇痛,一把抱住他的雙臂:「蓐收,你怎麼會以為我會這樣做?我不會,不會!」
她明白,花薛的話還是影響了他們,氣得直流眼淚。蓐收抱著她坐到床上,吻著她的眼淚:「好了好了,我知道你不會。」
雲渦還是止不住眼淚。她想起了躺在梅花樹下渾身是血的白虎,想起了蓐收變成石頭的手臂,心裡慌作一團。
不知道下一次發作會是什麼時候,如果正好跟蛇魔族對決的時候發作,豈不是完了?
「不行,絕對不能再引起仙魔大戰。我一定會想辦法,阻止這一切的。相信我……」雲渦慌不擇言,也不知道說了一些什麼。
蓐收不由得就有些心疼,將她摟在懷裡,安慰道:「雲渦,別想了,我不問了還不行嗎?」
他躺到床上,從後面摟住她,一下下地撫摸著她的秀髮。雲渦終於平靜下來,睜著眼看烏沉沉的窗戶紙。
終於,宮室里徹底平靜下來,一絲聲音也沒有,只有宮苑裡的青竹漏滴的聲音,遙遙傳來。
雲渦不知道身後的蓐收有沒有睡著,她不敢翻過身,只是因為害怕看到一雙失望的眼睛。
靜默中,她下定了決心,定要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。